【剑道】风雪夜归人(十一)

  夜里干冷,很少存得一丝半点的湿气。因此在夜里的绿洲围着火炉赏星,成了秋夜里旅人的首选之时,足以打发每天的数个时辰。龙门镇西边远处是一片被唤作银沙石林的空旷之地,偶有风化石柱伫立,却不遮挡视线,算是周遭观星的上上之选。但此处亦是马匪安营扎寨之处,因沙漠起伏,怪石耸立,几个马匪藏匿不易被发觉,落单的商客总有被抢劫一空的。

  叶承影走在沙漠之中,想着自己该是没这般不幸恰好碰上回程的强盗吧?他在出行前向老板娘打听过马匪动向,说是最近在魔鬼城附近行动,一时半会许是回不来的,他便壮着胆子独自一人往银沙石林来了,不过想来若是要带上知影,恐怕还会拖自己后腿。

  脚底的砂砾疏松,被他踩出一道不规则的痕迹,他忘了这是在沙漠中独自行走中最忌之时,无疑是自曝踪迹。若有心人利用此踪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寻到他所跟踪之人去了何处。

 头上是满目星斗,夜明星稀。叶承影是提着酒来的,沿路喝上几口,走走停停,便觉有暖意从脚底从下而上传来,倒也不这么冷了。

“当年似乎也是这番朗朗星空。”叶承影不知想起什么,不禁感叹了几句。

  繁星,沙海,火炉,美酒。

  牵引了一段意外的相逢。

 

  他失神之际,却不料已被一群劫匪跟踪。劫匪趁他呆立之时悄悄围上,待叶承影察觉气氛陡然变化时,几名马匪早就甩着刀把出现在他的面前,俨然一副打家劫舍的架势。

“各位好汉,在下身上仅有一些酒钱,若是这都要抢,可有点不仗义吧?”叶承影暗自警惕,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到一处易守难逃之地,恐怕只能先用缓兵之计。

“不仗义?在这地盘,可是我说了算的。”一位黑面刀疤的领头男子,似是头领,讲着一口不清不楚的官话,听得人耳根难受,“你这身衣服非富即贵,只有酒钱?当我是三岁孩童?留钱还是留命,你自己选。”

  叶承影酒喝得多了一些,虽一股怒气涌上脑,伴着酒气险些发作,可他亦不是当年的叶承影了,若是他意气风发之时,一轻一重两剑早就游龙一般出鞘,怕是连他们出言恫吓的机会都没有。

  酒醉易怒,又易意气行事。叶承影是久经沙场之人,练就一身不受挑衅的本事,约莫是近些日子里清闲多了,便有几分初入浩气盟的盛气了。

  他深吸了口气,考虑自己手中只有一把轻剑,论单挑,他或许还能取胜,可若面前这六七人合攻,自己就没有什么胜算了。他抛过去几两碎银,他身上确实只带了买酒的钱,其余的都在知影身上。

  周围几个喽啰和那头领耳语了一阵,似是很怀疑地打量了叶承影好几眼,才又说:“别拿几个破铜板打发你爷爷。”

  叶承影心里暗叹一声这种老套的打劫桥段,可他实在没法拿出更多的财物,只有把手按在剑上。

“我们老大说你剑上的剑穗似乎值不少钱,把它留下,你就可以走了。”一个喽啰挥舞着大刀高声嚷嚷,不知是谁眼尖,见到叶承影剑上缚的剑穗是上等好玉所制,雕的是青龙白虎,确实价值连城。

   叶承影竟也没想到这群马匪竟然如此识货,此剑穗他平日里是不挂的,常年在外征战,打斗时怕碍着视线,可如今他只拿剑练手,便贪个好看挂了起来,显得有些纨绔公子的做派,此刻着实有些后悔。

  这穗是当年他立赫赫战功之时谢渊命人用浩气盟特产之玉所制,若要他交出此物,同要叶承影的命差不了多少。

“常言道,与人相处留一丝进退之地,日后才好讨价还价。”叶承影把剑挽出一个潇洒剑花,剑气自剑身缓缓溢出,“想也别想。”

  马匪的叫喊声与嬉笑声不绝于耳,叶承影行剑如行舟,一丝一毫都不敢有差错。这种高度警惕的感觉,似是昨日还存在身体的某处,令他有些怀念。

  可他自知情势并不乐观,本以为这七八个喽啰之下,他或有机会逃脱,可他在战斗中才觉得这六七人进进退退,意在消耗他的体力,必是方才被看穿自己身体方好,体力差得像个文弱书生。

  叶承影愈打,酒气散发,浑身发热,理智也愈发不受自己控制,逐渐手中剑法便乱了走势,几个本在等待时机的喽啰见此漏洞,顿时大刀直劈空门。叶承影虽急急退开,避开大势,却依旧徒增两道刀伤,鲜血直流。又庆幸没有伤及持剑之手,他一招平湖断月又接黄龙吐翠接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这样的车轮战最能令人感受到自身体力的流失,用剑抵着沙地,叶承影已然接近力竭,一身热汗湿透里衣。

“真当是要命丧沙海了。”叶承影猛然腰际吃痛,被生生踢出几尺之远,正在重心不稳跌倒之际,却被一个怀抱稳稳接住,免吃了一嘴沙。叶承影头晕目眩,看不清这道突如其来的疾电,鼻尖只传过一股淡淡的朱砂味。待他想要定睛细看之时,那人已经松开一只手,眼前只见数道剑气并而齐发,无一偏离,全部命中喽啰脖颈之处,顿时哀嚎四起,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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