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 道剑 《太岁》

   太岁

【一回 太岁临世】

 

时岁不幸,硝烟引动八方战火,燃尽人间最后一丝生气。

民间曾有传言,若是那年遇上战争,又是颗粒无收之年,人祸加之天灾,便是太岁降临之时。传太岁本是一团白肉,落在人间最恶最坏之地,一出世便是人间恶极凶极之物。可奇怪的是,食之一块太岁肉,却能令人长生不老。百姓口口相传,传得玄之又玄,说是皇帝们若是想要长生不老,必是要寻这太岁肉,一块便值千金。

在这战火流离之时,没有比金子更令人心动的东西了。

 

谢饮风在马嵬驿饿得饥肠辘辘。

他已是极少下山之人,可天下大乱之时人手不够,他思虑了片刻才答应下山来处理几件妖物作祟之事。他拿着手里几块碎银,想着战火带来的物价飞涨使这几块碎银都不能吃上一顿饭了。马嵬驿流民遍地,他带来的烧饼已然全部分给孩子们了。妖物之事已然妥善解决,他想今夜若是赶路,应是能达长安,不过想来长安也是这般落魄了。

他牵着马从着摇摇欲坠的桥上走过,却见在桥头末处有一个深陷而下的土坑,约摸能够容纳十几人。他猛然想起来,此处似乎是叶初零战亡之处。

谢饮风有些心烦,加快了行路的脚步,战火弥漫之处有个被火炮轰出的坑,也不算什么奇怪之事。

此地总是勾起旧事,牵引起最不愿面对的感情。可愈是接近那个土坑,他愈是感受到一股不寻常之气,是妖还是……?他分辨的出各种妖物气息,而此时他脑海里竟然跳出两个不祥之字。

若是寻常小妖,谢饮风也许随意教训一番也就罢了,可若真是此物,怕是他不管都不行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把马拴在一旁,拔剑去看。

 

谢饮风愣在土坑的边缘。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坑里竟然躺着个金衣公子,很没力气似的,斜斜躺在坑里,虽然显得有些落魄,身上的气息却真切地传来。

他是太岁。

 

太岁怎么会化形?谢饮风支着下巴思索了许久纯阳宫的藏书内容,确实没有清晰记载过此类轶事,只说太岁出世各有模样,多为白肉团状,亦有灵芝状或是方形。

他胡思乱想之际,那个太岁,金衣公子竟微微动了一下,正好翻身过来。

太岁沾满了灰尘的脸映入谢饮风眼际,他的瞳孔猛然一缩,差些惊叫出声。

这张脸分明就是叶初零!可怎么会是叶初零?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看个分明。

他刚伸出手,太岁便醒了。手尴尬地停在叶初零的脸前,他才幡然醒悟眼前的不是叶初零,而是太岁,有一张同叶初零一模一样脸的太岁。

“有何贵干?”太岁看到眼前这个傻愣愣的道士,也没什么好脾气。

“区区妖孽化形竟敢化形为人?!”谢饮风的话虽说得狠,却因面对的是叶初零的脸,便失了八分气势。

“如何?你看得出我是什么东西?我可是一个大活人。”太岁有些嬉皮笑脸,与印象中的叶初零相去甚远,令谢饮风万分不自在。

“妖化人,必是妖将要为祸人间。”谢饮风沉气说到,“更何况是太岁。”

“我食天地之怨气,恶气,秽气。落入此处便就是因为此处有股异常强大之怨气,才化作这怨气的源头,竟然是个模样不错的人。”太岁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朝着谢饮风挤了挤眼。

看到熟悉的面孔做出从未出现的表情,谢饮风心底一阵无名火起:“你不配有这张脸!”

太岁被他的吼声吓住,半晌没敢说话,后退了几步才缓缓道:“原来是你相识之人。”眼珠一转又说道:“这不是更好吗?你不杀我,我就用这幅模样跟着你,你告诉我这个人平日里都是什么样,我照做便是了。各取所需,而你又能随刻监视我,一举两得。”

谢饮风皱眉,妖物向来都善于利用人心,方才他未及收敛的怒气已然被妖物当做交易的资本,真当狡猾透顶。

太岁见道士沉默了片刻没有拒绝,便知道此事必有转圜余地。又摸着谢饮风的心思往下说:“想必此人对你来说万分重要,再次见到朋友的感觉不错吧?留我下来也无大碍的吧?”

“虽然身为太岁,你就不想同你这个挚友……”

“别说了。”谢饮风修道多年,本不应该被妖物三言两语打动,可他静寂两年在山中只为忘却一段旧情,如今却……他又看了一眼那张没有丝毫不同的脸,有些失神。

“你知道太岁虽恶极,却没有作恶的能力,空有一身太岁肉罢了……”太岁看谢饮风缄口不语,忍不住又凑近去看他的表情。

谢饮风虽在思考,却没有卸下防备,见太岁猛然靠近,下意识伸手带出一张符重重贴在太岁心口,太岁霎时大惊失色。

“这、这什么符?!”假叶初零的脸上表情都快挤在一起,生怕这符一贴立马灰飞烟灭。

“别过来。”谢饮风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别用这张脸做扭曲的表情。”

太岁立马换回云淡风轻的表情,道:“这是什么符?”

“定身符。”谢饮风似乎没打算把符撕下来,反倒自己像是也被贴了定身符,同太岁二人直直立在风中。

太岁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陪着谢饮风站着,想他什么时候才能决定。

末了谢饮风叹了一声气,伸手把定身符撕了,太岁顿感身上的束缚之力消失,问道:“想好啦?”

谢饮风没有说话,凭空画符,手指划过之处似有真气凝聚,火花电光之间便有一道符咒写成。他手一挥那符竟如有意识般,钻入太岁后颈。

一阵灼烧感传来,太岁约莫知道是使来控制自己的法咒,“这么不放心?”

“自然是。”谢饮风收了剑,转身打算离开。

“忘了同你说,太岁不能离开恶气浊晦之地,若是在清盛之地,怕是活不过几天了。”太岁大声提醒道。

谢饮风杵在原地,思索了半日只好又回去,领着他往扶风郡方向走。

太岁一路皆不言语,静静地跟着这个沉默的道人而去。

面前的道人虽面色冷淡却依旧无法掩饰心里不悦的情绪,想来本就是性情急躁之人罢。

“如今这些修道之人可真奇怪。”太岁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心想原来修道之人也会眷恋红尘。

“你为什么不肯同我讲讲这小子的故事?”太岁踩着碎步追上谢饮风,可却未收到他的搭理,道人兀自向前走去,似乎存心三缄其口。

太岁自讨没趣,只好哼起山歌,是从哪儿听来的山歌?他自己也不知晓,大概是那些亡魂的记忆碎片里的故事。

歌声随风散入谢饮风的耳中,他蹙眉屏息了一会儿,才停下步子来:“你可知道你哼的是何处的曲子?”

太岁的歌声戛然而止,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对不起。”太岁被他肃杀的气势一惊,顿时有些慌乱。

谢饮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复又深深叹气道:“你不必向我道歉的。”

“是昔日里江南的采莲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谢饮风下意识哼唱了起来,毫不顾忌太岁诧异的目光,和这曲子格格不入的马嵬驿。

这往日里轻快的小调,散落在马嵬驿这乱石遍野之处,竟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阴森。

“又是叶初零唱给你听的吧。”太岁干笑几声,打断了这渗人的吟唱。

虽不知道太岁是因什么在生气,或亦是觉得此情此景实在不适合唱这种曲子,谢饮风只好扭过头牵马走了。

妖物不懂爱恨,却也发觉谢饮风眉宇间总有一道化不开的愁怨,是那个同太岁一模一样的叶初零,这令太岁不禁好奇,这个叶初零到底……有多么令人着迷?

“是不是叶初零唱给你听的嘛?”太岁追问道。

谢饮风似乎隐约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走过一段崎岖的路,才慢慢开口道:“他说每每天气炎热起来时,庄外湖里开满了荷花,常有采莲女曳船而过,他闲来便伏在亭子里听她们唱歌,还会有女孩子红着脸送他莲蓬吃。”

说了几句便没有了下文,道子忽觉自己的话多了些,果然面对叶初零这张脸冲着他撒娇,他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他又叹了一声气,道:“叶初零从来不撒娇的。”

太岁哼了一声,心想其实你巴不得叶初零冲你撒撒娇吧。又怕自己多话,又被贴上什么符,只好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睛,不再说话。

“你若是想唱也无妨。”谢饮风背着身说道,好似身后不是太岁,而是叶初零的亡魂。

太岁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曲子,不知道是否勾起了谢饮风的回忆,两人一路无言。




【二回 关中旧事】

【三回 乱世鬼雄】

【四回 好梦如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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