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 乱世鬼雄】

收到叶初零来信之时，纯阳宫几日前才零星飘起小雪。谢饮风才知道叶初零随哥舒翰大军被困潼关，连手上这封信都几经辗转，不知过了多久才传到他的手里。

可战火是烧不到孤高的华山深处来的，山上的道士依旧做着早课。谢饮风虽常住华山，但他早年曾在朝政里做了几年官闲居咸阳，托人随时发来的前线战报似是在不断提醒他，前方战事早已不可开交，早就不是安禄山的小打小闹了，这个野心旺盛的胡人最终还是给唐玄宗当头一棒。

他在太极广场等替他问事的同僚，却收到他刚刚从驿站接到的叶初零的信：安禄山不日就将攻破潼关，直指皇城长安。谢饮风慢慢地、仔细又读了几遍，信里的字句似乎与这个云起雾霭，烟波渺渺的深山，毫无关联。

谢饮风匆匆下了山，直奔潼关。

他是不懂战争的，百姓也不会懂。

昔日潼关风云变色，安禄山叛军行经之处尸横遍野，连绿草都染上哀黄色。谢饮风换了身洗旧了的道袍免得太过瞩目，在潼关里转了半日，才碰见几位纯阳宫派遣下来的师兄在安置无处可去的流民。

“哥舒翰大军呢？”谢饮风焦急地问道。

“降了，都降了。”李师兄回答过太多遍这个问题，连原因都不愿再提。

“那叶初零……？”谢饮风的声音愈来愈小，就要弥散在空气之中。

“不是跟着降了，便是死在安禄山手中了。”师兄边说边把一筐乱蓬蓬的纱布塞进谢饮风怀里，“来了就帮些罢，人手实在不够。”

来了便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他应了一声便去河边，把整筐染血的纱布浸入水中，人却在走神，他还是没法接受叶初零反叛安禄山的事实，又把叶初零的信捧在手中读，信中没有只字片语关于投降之事。

谢饮风心乱如麻，匆匆忙忙帮师兄做了点事，便直奔长安城中而去。

沿路都是安禄山铁蹄践踏过的痕迹，他一路问去，收到的皆是百姓们不甚明了的答复。谢饮风只好在城门口徘徊，却正巧遇上从前叶初零的旧部，那人如今依旧是叶初零的部下，但却有急事往马嵬驿而去，匆匆交代了几句，把安军的通行令牌给了他，让他往东南方去。

“真的降了？”谢饮风不安地问道。

部下沉默了半晌，才道：“叶哥不是那样的人，你还是亲自去问他吧。”

站在营地门口谢饮风变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初零，亦或者不知道见到他时的应当说些什么。牵着马踌躇了许久，这才下决心找叶初零一谈。

叶初零万没有想到谢饮风竟然在这个节骨眼来找他，千里迢迢从华山而来。他以为是哪个走散的旧部前来投靠，自然顾不上蓬头垢面。

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叶初零走上前去替他挂了马，沉默地走在谢饮风前头。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同我讲？”谢饮风沉不住气，把叶初零拽了回来。

叶初零勉强地笑笑：“这些红尘事，不该沾染你的衣袖啊。”

“你……”谢饮风被他噎了一句，“你还有心情说笑。”

“你从没有凶过我，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叶初零咧了咧嘴，“脏兮兮的，没脸见你。”本想抱一抱谢饮风，却见他一身干净的袍子，自己却好像刚从泥潭里捞上来一般，只好试探性地握了握谢饮风的手。

“我好似也从没有见过你这么落魄的模样。”

叶初零被一把拽进一个檀香味的怀抱里，却意外地一头撞在谢饮风的胸口，牵动旧伤，痛得他龇牙咧嘴。

谢饮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赶忙左右翻看叶初零究竟是哪里落了伤，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旧伤而已，没事的。”叶初零安慰地抱住了谢饮风的腰，干脆拿脏脸蹭了蹭谢饮风的胸口，恨不得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抱。

“就勉强让你多抱一会儿吧。”谢饮风哭笑不得。

又听叶初零说道：“难怪古来君王沉醉美人怀抱，如今才知道是真的。”

谢饮风又气又笑，低头揉了揉叶初零的一蓬乱发，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条金色的发带，替他扎了马尾。

“早知道就偷懒去洗澡了。”叶初零闻着这个香喷喷的怀抱，对又脏又丑的自己沮丧起来。

“无碍，一会儿我去那边的泥潭里打滚一番，就跟你一样了。”谢饮风没想到这个当年鲜衣怒马的金衣公子，会有一天变得这般令人唏嘘。

“不妥。”叶初零认真地反驳，“你只能是那个衣带当风，飘飘然如仙人一般的谢饮风。”

感到怀里的人使劲勒着自己，谢饮风无奈地摇头，看他几个时辰都不打算撒手的架势，赶忙先劝他回帐篷再说。

他在安禄山军下当了个不小的官，自然是拜哥舒翰所赐。他本不是大唐的正规军，出身藏剑山庄的他向来只是管理兵器运输之事，此番被拉拢，怕是安禄山看上了他的武艺，以及背后的兵器库罢了。

“我问他为什么降了安禄山，他只说是情势所迫才出此下策，那是的安禄山还不会杀了他们，但也不会就此放他们离开。但哥舒翰将军归降安禄山，却能使唐军军心大乱。”谢饮风坐在火边烤火，似乎不过是在陈述他人的故事。

“后来我才知道，大军占据长安城，他在安禄山军下韬光养晦，只是想找机会去马嵬驿支援李倓。”

不消几日，便传来安禄山在长安称帝的消息，万幸的是玄宗皇帝早已离开去了马嵬驿。

谢饮风没待几日便被叶初零催着回了潼关，只说如今潼关已破，关内不会再有战事，让他同纯阳宫的师兄弟们暂且修养。

叶初零朝着他使劲挥手，目送他离开。

后文CP见~反正是个HE反正很虐，期间会补停云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