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哑口，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在想些什么，但是留下一条命总不是坏事，“好吧，那你到底是谁？”

平生剑没说话，从怀里取出一张驿马快报，翻过几页，递给醉道。

醉道取来快报，上头明晃晃地写着杀手榜三字，道士看了一眼就递回去。

 

“浮名。”醉道说道，“世人总爱看这些。”

“好了，贫道知晓你叫平生剑了。”道士又很欢快似的说道。

“我请你喝酒，你教我怎么打赢你。”平生剑把快报丢在一旁。

醉道瞪大了眼，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那你怕是要请我喝一辈子了。”

“无妨，若是我这辈子没法打赢你，却一直在追杀你，在买凶人眼里不过是成为废物罢了，算不上是在下的失约。”平生剑认真地回答，好似已经下了决心。

“你这人倒也有趣。”醉道绕着他走过一圈，在他面前站定：“下楼喝酒罢。”

 

楼里喝酒的客人都已尽数被安置在楼下安稳之地，似乎这里的客人早已对比武闹场之事司空见惯。

本这闹场之事一来，小二唯恐搭打砸坏了桌椅，自然是避之不及，可这儿的楼主却不，他偏爱这些江湖事，特意立下条规若是有侠士在此约战，其余客人皆要留出一块空地供其打斗。

此人便是东方毓，师承东方宇轩，专修百花拂穴手，至于其他青岩万花赫赫有名的奇门遁甲、药理医道，通通一窍不通，当年凭借一笔一扇名扬名剑大会，仅在瞬息之间，风云变幻之时将当时声名在外的李忘生之嫡传弟子击败。

东方毓虽好斗，但却又爱风雅之事，琴棋书画信手拈来，一张美人图便值千万金，所以便有了这清风楼，常有江湖里的大人物在此群聚，或比武又或是喝酒

有趣的是，这样一个风流之人，却跟醉道交情匪浅，醉道在此喝酒，东方毓分文不取，甚至还在有好酒之时，送上几坛给醉道。

 

“东方毓为何送你酒？”平生剑把酒坛转过去给他看，“好酒石冻春。若是能在扬州喝上一杯远道而来的上品石冻春，可是平生难有之事。”

“着实是难得。”醉道在此处自然是不吝夸奖。

“他莫不是看上了你砸场的本事？”平生剑又问道。

醉道神秘一笑：“他欠我的。”

虽不懂这个欠究竟是欠了什么，自己也无意翻他二人的旧账，便只好又把话题转向了醉道：“我请你喝酒，你教我答应你，如何？”

“哈哈哈。”醉道竟然爽朗地笑了许久，却无半点讥讽之意。

“笑什么？”平生剑心想自己未用重剑，尚未展现功底，与不愿露底的醉道不过只差几分罢了。

“那就请贫道喝一辈子的酒吧。”醉道摇头晃脑起来。

“在下武学虽不至顶尖，可也不会输上一辈子吧？”平生剑脾气虽好，但此刻忍不住有些气恼，这个醉道，也太过自信了罢。酒气蒸腾，脸上不自觉便染上几分红晕。

“若只是太虚剑意，不出一月时间，你便能摸透我的剑路和用剑习惯，那是我自然不是你的敌手。”醉道凑过来，却还要卖关子。

“此言何意？”平生剑奇道。

酒喝得上头，醉道飘飘然倚着休憩了片刻，才道：“可贫道从未说过，只修太虚剑意。”醉道瞧见面前这小子愣在原地，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可你至少三年未用这紫霞功，竟还敢在这吹牛皮——”

忽然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却半天不见人影。

在二人诧异之际，这好听的声音说的可不是好听的话，只见一个黑影从窗口一闪而过，倏忽只见便见到有人出现在醉道对面的座椅之上，甚至已经喝起了酒。

这鬼魅般难以捉摸的身形令平生剑不免为之一颤，手已按在剑柄之上。

“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醉道似乎是很习惯这样的出场方式，那人一袭黑衣，掀袍入座，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闭着眼都知道谁来了。

“听说有麻烦找上了你，我回来看看。”

此人眉目凌冽，气宇轩昂，从装束来看似是万花谷弟子，可他衣着却只有黑白二色，宽大的衣摆令人怀疑到底是如何轻松地闯入这清风楼的最高一楼。

可平生剑只感到一股同类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另他不由紧张起来。

醉道看了平生剑一眼，只说：“东方毓还不至于在自己的酒楼里惹是生非。”

“哈哈哈哈。”来人折扇一开，郎朗而笑，“没趣儿。”

“在下东方毓。”

他一挥手，便有小二送上一盏清茶，连带着一整套幽绿色的茶具。

“你在酒楼里喝茶？”平生剑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却不知这个东方毓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的酒楼，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东方毓怕是做惯了这些格格不入的事，“太平猴魁，难得一见的。”

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听说有人要杀你？”

“就坐在你面前。”醉道毫不掩饰地回答道。

“哦？”东方毓向来很少打量一个人，“来杀他的，可不多见。”

“……”平生剑只得苦笑了。

“从未见过平生剑尊容，不由得多看几眼。”东方毓打量了这本该相杀的二人，竟在一块儿喝酒，不知又是闹的哪出。

“你是墨字先生？”平生剑直直回视。

黑衣折扇，和从不束起的长发。

“确实是在下。”东方毓摇扇的手戛然而止。

平生剑亦在打量这个身份复杂的家伙，瞳色如深潭，无法捉摸。

“你的茶凉了。”醉道好似丝毫没有感到那股剑拔弩张的气焰，朝着东方毓扬了扬下巴。

“看来你是要阻止杀了这个醉道了？”平生剑尚且还知道东方毓的弦外之声。

“得了得了，你二人难道能赢过我？”醉道虽然平日里惯了是胡言乱语，这时候却意外正经。

东方毓复又开扇，高深莫测道：“先赢气势方能震慑对手。”

“东方毓也赢不了你？”平生剑问道。

醉道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流转，最后停在平生剑上：“太虚尚可。”

清风楼主明里暗里被讥讽了几句，也不见愠气。

“过于自负的人，总是交不到朋友的。”东方毓好心提醒道。

“习武之人最忌戾气，你二人戾气太重，不奉陪咯。”醉道仿佛失去了乐子，缓缓起身，还未站稳便摇摇晃晃走了，连撞了人都毫不知觉。

“明日再比，明日再比。”醉道说道。

也许是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