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江南寒意料峭，叶云开在满陇西村兜了一圈，照旧没有发现出芽的迎春花，只好负着手又溜达回了剑冢。

  照例说在这个时节，不该会有人来这。不过就算是普通日子，不得已也不会有人进出剑冢。一是此地煞气浓重，凡进出过的弟子都多多少少有些后怕，二是叶英长居剑冢闭关，弟子们也鲜去叨扰，久而久之此地便荒芜起来，加之满地的破碎兵戈徒增萧杀之气，得“冢”之意，埋剑之地，多少在新年里有些不吉利。

  不过叶云开倒是熟门熟路摸回剑冢。

  他自幼身体不好，在满陇西村被遗弃时被叶英偶然捡到，那时啼哭不停，叶英带他走到剑冢附近时却又不哭。叶英看他与剑有缘，鬼使神差收了他做正阳弟子，全当是收了个侍剑童子，那时的叶英还只是叶孟秋的长子，每日静待在剑冢观春夏枯荣。

  叶英以为小孩子总要哭闹，可叶云开这个小拖油瓶非但不缠着他叨叨，反倒自己常常看着兵器出神，全然没把叶英当一回事，他也不明白也没心思去弄明白，全由叶云开自己玩耍，多了的只是摆在剑冢门口的一份饭菜。

  六年时光转瞬而过，叶英从无名小卒一战成名成为剑法大家，领悟无上心剑，同时也从剑冢移居到了山庄里，临走时他问叶云开是否也一道回去，叶云开摇了摇头说尚未厌倦此地，待哪日腻了再走。

叶英也没有勉强，只把剑冢全权交给叶云开，让他好生看着，也别怠慢了自己。

  叶云开既是做了叶英的大弟子，只好每日迢迢去山庄做个早课，练几招四季剑法，好在他悟性高，一套剑法耍得流利，也不丢什么脸。

  那日他照例做完了早课从满陇西村绕了一圈回到剑冢，走到门口时发觉沿路斑斑血迹撒了一路，他估摸着是附近出没的小动物受了伤，寒冬腊月的他急急找了半天，兜了几圈却都没发现任何活物的踪影，只好作罢回了剑冢。

  叶云开转进自己的屋子，正要关门，听见屋后一阵瓷罐碰撞的声响，他这回有点讶异，难不成那只小动物跑进了剑冢？

  他又披了袄衣去屋后看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却看见一身素衣发鬓散落还一身酒气冲天的活人。

“你……”叶云开看着这家伙身边滚落了一圈酒坛，气结地说不出话来。

   这酒是陈年枣集酒，是前几年叶钦从老道那要来没舍得喝，让叶云开藏好了等他回来之后再饮，这回叶钦要是回来知道了这件事非得把自己和这个臭酒鬼打得半死不成。

  一想到叶钦，叶云开的头就开始痛。

  不过此刻他更头疼的是面前这个不明来历的家伙，“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他又问。

  那人看来喝了不少，抬眼看看他，又把酒坛提到嘴边，仰头就是一口，滴落了不少，尽数撒在衣领上，他也不在意，痴痴傻傻看着远方出神。衣领上的酒渍看上去已经干了好几次，怕是喝了不少时间了。

  叶云开看这家伙恐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他也不是什么性格暴烈的人，只好收了他身边的空酒坛，又把仅剩的两坛挪走，换了个地方埋好。

  他摆完了剩酒，看那家伙喝尽了自己手中最后一坛，仰头倒了半天发觉再也倒不出酒，讪讪地把酒坛放在一旁。叶云天感叹着还好这人喝完不是摔了酒坛，否则他不知要清扫多久。作势去收了坛子，那坛子就在那人手边，他贴近了去收，那人却突然有了动作，抓住了他的一缕发尾，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发有莲花香。”

  叶云开愣了愣，下意识反退了几步，却被那人一抓了个满档，险些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上，那人还扶了扶他，指尖似有似无划过叶云开敞开的领口，轻轻拂了几下，颇有调戏的意味。

“做我情人吧？”那人笑意凛然，却笑得令叶云开感到不自然。

  叶云开这会真有些恼了，被抓住的手腕反手一转一拧，反而抓住了那人，做劲往后一推带动内力，把一脸惊恐的调戏者推进了不远处的莲花塘，扑通一声翻起一阵涟漪。

“无礼。”他朝着莲花池骂了一句，径自走回了屋子。

 二月寒冷，池塘的水都隐隐结起了一层薄冰。